2020年12月30日，南昌中院将“豫章书院”造孽拘禁案发还重审，指原判“事实不清”，一审被告五东说念主均判“造孽拘禁”罪成，当中吴军豹被判刑二年十个月，但原告对于民事补偿和公开说念歉的诉讼肯求被驳回。从“豫章书院”案被曝光到咫尺两年多昔时，案件仍然莫得尘埃落定，而寰宇还有些许顶着不同名字的“豫章书院”正在运作，咱们都不知所以。十二月中旬，又有跨性别女孩被送往所谓“性别矫治”学校。“辘集成瘾”、“性别剖释费劲”、“战胜”、“亲情荒废”……被送进这些所谓“学校”的少年被安上不同的“问题”，但是出问题的，是这些少年吗?

　　“戒网瘾”、“起航”、“军事拓展”、“纠偏”、“特训”……以“救济”和“爱”为名，少年们被拘禁、殴打、精神薄情、性散乱致使性滋扰……对于“戒网瘾学校”、“性别矫治学校”的恶劣举止和悲催在辘集上比比都是，为什么这些“学校”、“夏日营”、“覆按营”仍然层见叠出?

　　一边是父权，一边是本钱，一方将少年视为不错跋扈垄断的独有财产，一方将他们视为矫正后不错“交货”的原材料，只好，莫得将他们视为“东说念主”。

　　文/麻薯

　　01“蚁集营”的生意经

　　一朝有顺应的利润，本钱就胆大起来。淌若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糟踏一切东说念主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弱点，致使冒绞首的危境。淌若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饱读吹动乱和纷争。私运和贩卖侍从就是诠释。

　　——《马克想恩格斯全集》(本钱论第一卷)第七篇“本钱的蓄积历程”第24章“所谓原始蓄积”

　　三联生计或周刊对豫章书院的报说念

　　“谷雨实验室”采访过一个网瘾学校前投资东说念主，由于给与不了良心的煎熬，刘玉从投资了一年的三间网瘾学校撤资。她算了一笔帐，这些“问题少年蚁集营”的利润率达到100%：正不错维持本钱“糟踏一切东说念主间法律”，当看了蚁集营对少年们的一颦一笑，它们也很昭着勇于糟踏一切作为东说念主的说念德和良知。

　　以刘玉也曾投资的戒网瘾学校为例，一所学校每年干预的成本约237万元，而在收入方面，她保守地推断该学校招收学员60东说念主，其中30东说念主按半年制招生，每东说念主5万元，30东说念主一年制招生，每东说念主10万元，一年膏火收入就达到450万元。

　　为尽量裁减成本，并便捷放肆学生、幸免学生逃遁，这类学校频频选址在偏僻的农村地区，校舍频频是一些残毁的旧楼，刘玉的一所学校场面房钱12万元一年。固然堪称“学校”，这些学校的文化课要求并不高，有的致使仅仅要肄业生朗读“三字经”、“弟子规”之类告诫东说念主无条款驯从的所谓“国粹经典”，因此，在师资方面，这类学校仅仅在总教官身上多花些成本：一个总教官一年的工资在6万到9万之间，其他的时常教官和生计/心理真诚月工资都在3000元以下。总体来说，东说念主力方面，一所类似学校一年的开支在40万摆布。

　　在刘玉的估算里，学生的伙食费开支和其他办公用度被算在了通盘，统共50万。假定——实践天然绝非如斯——这50万元一分不少全用在了学生的伙食开支上，那么按学校招生规划来算，每位学生每天的伙食用度应该是30.4元。这当中撤除食材的用度，还要包含食堂职工的工资等有关开支。很彰着，这么的成本要保证成永恒后生的养分需求依然很对付，更何况还要扣除学校日常运营的“办公开支”，如水电费、材料费、日常维修等杂项用度。在一些“学员”的曝光里，咱们也看到，这些“学校”里的伙食极差：“淌若交运的话，一周能吃上一派肉”;“天天吃猪食(连教官都说是猪食)，不是炒青菜就是烧圆茄子，一天一顿肉，如故小荤”;“说是粥，其实就是水煮剩饭，只怕期被烧焦、烧黑”;“学校和家长说的是，一天保证有一顿吃肉，事实是，肉都是从菜市集买来熬猪油的那种”。

　　刘玉的学校里，成本的大头被用来作念告白践诺和筹办打点，这两项的开支归并占投资成本的一半有多。

　　告白践诺主要用于支付给某国内着名搜索引擎公司进行竞价名次，刘玉称，她曾投资的学校在这方面的开销“算低的”，一些学校一年糟塌在百万以上。如今在某度上搜索“戒网瘾学校”，除了一条不痛不痒且并不预防标“温馨领导：戒除网瘾建议到正规心理究诘中心”以外，搜索的前十条里，八条为“戒网瘾学校”的告白，而推选的有关搜索还包括：“郑州戒网瘾最佳的学校”、“那处有青少年戒网中心”、“山东戒网瘾最佳的学校”等。

　　至于筹办打点，刘玉在采访里说“凡事能管得住咱们的部门，尤其是政法部门，都要去见地筹办”。

　　何等讪笑，固然是“学校”，但“尤其”要“见地”的却是包括公安部门、巡视院、法院、司法行政等部门的政法部门，那么，这些“见地”是为了什么?不错想见，“教诲”从“学校”筹画之时起就不是重心，而“学校”朝夕会面对的是需要政法部门介入的事件，比如“学员”在“特训”技艺受伤、致残致使圆寂，“学员”因不胜受虐逃遁以至失散，或是“学员”际遇千般创伤性的事件导致的精神伤害等等。

　　在“戒网瘾学校”这盘生意里，“学员”不仅是学校的收入起首，还会被用作免费劳能源，他们有的被拉去农场作念农活，東南亞國家华人群有的被安排去酒店作念作事员，有的被要求去新校舍的工地搬砖作念夫役，为新的“学员”建设樊笼。更宽绰的情况则是“学员”被招募作为“学校”顺次的治理者，他们被要求去“教诲”新来的“学员”、监督同伴，致使在同伴试图逃遁、不平的时期举报，而这一切，无疑毒害了青少年对于东说念主的信任，在他们离开“学校”之后，仍然深深影响他们的心理气象和社会生意。

　　02建构“问题少年”：来自父权家庭的规训

　　哪些孩子被送去“戒网瘾”和规训?证据一所边界较大的此类学校“英高特励志教诲学校”官网上的描述，相宜以下特征的“问题少年”均可成为教诲对象：上网成瘾、逆反出走、与父母真诚相通费劲、特性孤介、自卑、自闭、厌学、贪玩、早恋、抽烟、吸毒、喝酒、打架宣战、暴力倾向、糜费消费。这一官方描述专诚不祥了它的钱树子群体之一：LGBT、尤其是跨性别者，不少东说念主被父母送来戒网瘾学校“矫治”他们的性取向或性别认可。

　　戒网瘾学校的宣传图片

　　按照一般的伦理说念德圭臬，父母岂肯有把孩子送去“蚁集营”受折磨的权利?但在本钱目的社会中，家庭恰正是按照独有制原则组织起来的，孩子在很猛进度上被视为父母的“私东说念主财产”或“私东说念主投资”，而不是一个具有刚直东说念主权的、为社会公约所承认的“东说念主”。以所谓“爱”的阵势，家长掌捏着孩子杀生与夺的大权，这使得家庭不仅是果断形态机器，许多时期更是暴力机器——这在LGBT和女性群体的生命教训当中尤为超越。

　　公众号“路标Event”发布的著作《一个跨性别者的父亲为了能够时刻监视我方的孩子，竟到孩子的学校当保安!》中，记叙了跨性别者赖可(圈名)永恒际遇的父亲压迫：这位父亲妄图通过各式方式诱拐、要挟、指点孩子收复为“顺性别”，并要挟孩子淌若不听话就会把她往戒网瘾机构送。颇专诚味的是，赖可的父亲常使用“家外势力”一词来合理化我方对孩子的放肆。赖可离家出走又被逼回家之后，父亲充公了她协调重度抑郁的药物，由于药物戒断响应，赖可选拔自裁。在网友筹办阅览和救护车后，父亲真是拦阻阅览和医护东说念主员救助赖可，合计他们都是“家外势力”，让赖可必须接纳他建议的神气(用自来水催吐)。连阅览都被作为“家外势力”而被拒之门外，这炫耀出独有制父权家庭在放肆孩子方面不错何如地天高皇帝远。

　　发生在赖可身上的事绝非孤例，近期，两位跨性别女孩——可橙和烤鱼——被家长强制送往矫正协调的风云也引起了公论的关怀。北京同道中心发布的著作《咱们的跨性别社群正在资历的至暗时刻》中写到，志愿者们前去第一线与当地派出所的警官进行相通、但愿救助这两个孩子。但整个历程费劲重重，其中最大的拦阻等于警方认定志愿者们与案主行同陌路，从而信任家长、终止立案以及裸露有关信息。这如故在两位案主均已成年、且都是实足民事行动才略东说念主的前提下，可见警方实足默许了家庭对孩子的“系数权”。

　　家长致使在豫章书院被曝光拘禁、薄情学员后，拉横幅声援豫章书院(辘集图片)

　　除了LGBT群体以外，所谓“早恋”女孩的群体亦然戒网瘾机构的另一个钱树子。比较之下，“早恋”男孩被送去矫正的案例则少得多，这阐明“早恋”问题被主要看作是女孩的包袱和罪戾。为了阻绝早恋，戒网瘾机构有着各式性说念德目的的轨则，比如男女生不得单独相处向上30分钟，不然会面对严酷的处分。关联词，另一方面，这些“蚁集营”内部宽绰存在着男性教官和训诲对学员的性散乱乃至性滋扰。性说念德目的的演叨由此可见一斑，正如大都派此前对《JM帝国》的分析指出的：男权文化的运作频频是一体两面的，一面是对女性赤裸裸的性滋扰，另一面则是岸然说念貌、高举说念德旌旗的说念学家姿态。

　　“极昼职责室”的著作中论说了女孩吴红的故事，她被亲生父亲猥亵，而后试图割腕自残。被强行带进戒网瘾学校时，她高歌说念：“该进来的是我爸，为什么是我?”伪善的是，在学校的心理究诘室，真诚每次都会问吴红，每周类似一次：“你还恨你爸爸吗?” 为了能够尽早离开这个“蚁集营”，吴红只可修起，“不恨了，包涵了”。男性家长形成的伤害和弱点却要由女孩的心理“醒悟”得以竣工“措置”，这预防地揭示出“问题少年(青娥)”这一社会建构背后的家庭暴力和父权暴力。

　　03战胜有罪?“战胜”的文化意味与着急的本钱目的精神

　　在英高特学校的官网上，明确地写着这间“蚁集营”的自我定位：“战胜孩子教诲学校”、“战胜教诲大众”，似乎芳华期的“战胜”自己依然成为了某种亟需排除的原罪。致使，有一些孩子并莫得犯下“网瘾”、“早恋”等等所谓的“大错”，仅仅单纯的特性战胜、顶嘴父母真诚、离家出走等等，依然弥散让家长把他们送去戒网瘾学校。此外，2020年12月30日颁布、本年3月1日起实施的教诲部制定的《中小学教诲惩责司法(试行)》也传递出类似的社会信息。《司法》轨则了训诲和学校证据违规违规情况不错对学生实施的教诲惩责方式。这也许能够幸免某些相称极点的惩责行动发生，但也象征着对“战胜”行动更加空洞化的管控和治理。

　　关联词，“战胜”并非向来便具备今天这么的宽绰贬义含义。那么，“战胜”之文化意味的改变，折射出哪些社会和时间的变迁?

　　在也曾的社会目的历史中，咱们信服后生战胜精神所佩戴的一份变调潜能。咱们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再行发掘、再行阐释的时间偶像，是《大闹太空》中砸烂天廷的孙悟空、是《哪吒闹海》中割骨还父、割肉还母的哪吒。况且，那毫不是一段伶仃的、中国自外于世界的历史，因为60年代民众各地的左翼不平运动正是高举着后生的旌旗，共同彰显了“芳华”的战胜内涵。

　　即等于高潮期的、具有活力的本钱目的文化也需要借助某种“战胜”精神来正当化自身所造就的、摧枯折腐式的社会变革。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马克想讪笑地写说念：“无论资产阶层社会何如阑珊英英气概，它的出身却是需要硬汉行动”。在资产阶层变调时期，他们自比于古希腊罗马的反叛硬汉，而变调完成之后，资产阶层社会却“实足埋头于钞票的创造与和平竞争，竟健忘了古罗马的阴魂也曾看管过它的摇篮”。能够不错说，本钱目的发展历史中的每一次自我革新都需要欺诈战胜的精神。在新解放目的的高潮期，通过收编60年代的战胜内核、倡导“BeYourself”的消费目的果断形态，西洋社会完成了向金融本钱目的模式的转型。在中国本钱目的的高潮期，所谓“造就教诲”计谋的建议和实施雷同包含了某种“战胜的小孩才聪惠”的价值取向。

　　到了本钱目的的着落之日、着急之时，阶层愈发固化的实践使得战胜精神成为了危境和要挟。于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保守方面被青睐和挪用，新巨擘目的、新儒家等等果断形态试图回生古代的鬼魂，告诫当天的后生面对家庭、社会、国度的巨擘必须尊重、战胜、效用。在流行文化中，致使孙悟空和哪吒也不再是战胜的偶像，而成了受悼念的妖王和魔童(《西游·降魔篇》、《哪吒之魔童降世》)。

　　关联词，战胜成为禁忌的同期，社会的各式矛盾与不公也在更加赤裸、愈发激化，反叛的军号注定再次在后生中吹响。反叛者们将砸碎的不仅是本钱目的社会形形色色的“蚁集营”和暴力机器，更是这僵死的、窒息的本钱目的自身。/

　　参考著作：

　　[1]谷雨实验室：《一个戒网瘾学校投资者的自白：怎样办一所利润100%的“蚁集营”》

　　[2]路标Event：《一个跨性别者的父亲为了能够时刻监视我方的孩子，竟到孩子的学校当保安》

　　[3]北京同道中心：《咱们的跨性别社群正在资历的至暗时刻》

　　[4]极昼职责室：《跨性别“真诚”逃离戒网瘾学校》东南亚的土壤